《紅頂商人胡雪巖》

中國式官商關係傳奇劇

同樣是以中國清末歷史名人為題材的話劇 ﹐ 較早時女性做主角的《德齡與慈禧》 ﹐ 顯然比男性的《紅頂商人胡雪巖》受注意。看來香港文化活動比其他地區更要靠女性捧場 ﹐ 此地男人是否愈來愈不文不武 ﹐ 對很多東西失去興趣 ﹖

劇情夠簡潔又緊湊

胡雪巖是商界奇男子 ﹐ 「中英劇團」古天農編導此劇 ﹐ 對中國式官商關係作出生動具體的描述 ﹐ 不但有歷史意義 ﹐ 在今日仍有很現實的參考價值。高陽的胡雪巖小說很著名 ﹐ 但拖得太長 ﹐ 我無法讀完 ﹐ 亦無暇看內地的胡雪巖電視劇 ﹐ 因此覺得這個三小時話劇版本 ﹐ 夠簡潔又緊湊 ﹐ 並且是今日香港電影不可能拍攝出來的。

《紅頂商人胡雪巖》很淺白 ﹐ 沒有故弄玄虛地搞花巧或拋書包 ﹐ 全憑人物和劇情取勝 ﹐ 回復戲劇的主流正統 ﹐ 而能做到由淺入深 ﹐ 在通俗格局中展現了中國近代史水深火熱的劇變。

那是鴉片戰爭後清朝喪權辱國 ﹑ 內憂外患的時期 ﹐ 但也是中國被迫打破了鎖國自閉 ﹐ 要辦洋務 ﹑ 興工商的時期。還因太平天國造反 ﹑ 滿清政權破例重用漢人 ﹐ 久沉的漢族有了出頭反彈機會。

時勢造英雄 ﹐ 原是杭州錢莊跑街伙計的胡雪巖（李鎮洲飾演） ﹐ 就在這特殊的歷史時刻白手興家 ﹐ 輾轉成為叱咤風雲的「財神」。古天農講故事線索分明 ﹐ 去繁就簡 ﹐ 集中描述胡雪巖和兩個官員的密切關係 ﹐ 其一是杭州知縣王有齡（盧智燊） ﹐ 其二是邊疆大臣左宗棠 ] 盧偉力） ﹐ 就此交織出很複雜的悲歡離合。劇中胡雪巖是江湖生意人 ﹐ 深明以當時環境必須官商「勾結」才能有所作為。他奢侈風流 ﹐ 又左右逢源 ﹐ 像市儈奸商 ﹐ 但講義氣 ﹐ 還愛國愛民。王知縣臨危苦守杭州 ﹐ 他冒死運糧救援 ﹐ 充滿道義和悲情。胡雪巖隨後憑三寸不爛之舌 ﹐ 說服左宗棠消除敵意 ﹐ 此後緊密合作 ﹐ 亦是一幕高潮好戲。

專制落後國度發展資本主義 ﹐ 商人不能不和官僚合作 ﹐ 然而官商勾結亦有惡果。除了貪污腐敗 ﹐ 商人亦往往成為官場爭權內鬥的犧牲品 ﹐ 劇中胡雪巖最後就因李鴻章（麥秋）與左宗棠的政治鬥爭 ﹐ 而慘遭滑鐵盧 ﹐ 陷於破產 ﹐ 朝廷還派左宗棠來「清算」他 ﹐ 真是悲劇。看看華商在近年印尼風暴中成為代罪羔羊 ﹐ 以及北京中央對廣東省官商財團的處理 ﹐ 可見類似情况在今日仍然重演。

刻劃男性險惡荒誕

作為一代「財神」興衰史 ﹐ 此作無疑未夠詳盡 ﹐ 頗多地方簡單化 ﹑ 通俗化了 ﹐ 但已活現這位商界奇才的「非常際遇」 ﹐ 還涉及主角與洋人 ﹑ 與夥友 ﹑ 與情侶的關係 ﹐ 成為香港劇場罕見地豐富的商人劇 ﹐ 演員都有好表現。

「中英劇團」這兩年來的《專業社團》 ﹑ 《官場現形記》和這齣《胡雪巖》 ﹐ 風格各有不同 ﹐ 但都刻劃了男性成人世界的險惡荒誕 ﹐ 都有深刻的現實諷喻。

· 石琪

一九九九年二月十八日星期四明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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