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性劇本理性調節——杜國威《地久天長》觀後感

感性劇本理性調節

——杜國威《地久天長》觀後感

杜國威近期的作品屢創新意。《梁祝》的重點不在於為傳統故事翻雲覆雨 ﹐ 而是編劇放棄自己過去頗能吸引觀眾的「寫情」手法 ﹐ 轉為以辯證方式替主角梁山伯獨特愛情觀據理力爭。這「寫理」手法在全劇高潮的梁山伯與馬文才辯論中盡顯無遺。至於觀眾能否接受和理解 ﹐ 還是最終仍迷醉於梁祝的雙飛化蝶 ﹐ 則可再作別論。

杜國威為香港話劇團創作的《地久天長》 ﹐ 重點不在交代因輸血而患愛滋病 ﹐ 最後不幸辭世的年輕作家子騖的感人故事 ﹐ 而是透過這真人真事 ﹐ 讓觀眾從主角周遭親友的轉變 ﹐ 而感受到生命之可貴及人與人之間關懷的重要。

雖然 ﹐ 《地》劇仍是杜國威的「寫情」拿手好戲 ﹐ 劇中出現的親情 ﹑ 友情及肥皂泡式的戀情 ﹐ 每每能有效地打動觀眾。不過 ﹐ 編劇以倒叙 ﹑ 時空交錯及第三身轉述劇情等手法 ﹐ 將主角的個人心態和周遭人物對他的觀感分割處理 ﹐ 目的就是希望觀眾在預知故事主題及人物命運的情况下 ﹐ 既能因故事主人翁的遭遇而大受感動 ﹐ 同時也能以較抽離的態度 ﹐ 正視愛滋病對現代社會的影響。

減輕「煽情」效果

對於一個根據真人真事而創作的劇本 ﹐ 其必然善意而絕對積極的故事主題 ﹐ 或多或少會影響戲劇原應可提供的多元立體思考空間。現在看來 ﹐ 不單編劇希望減輕「煽情」效果 (因全劇頗多輕鬆惹笑的台詞及情節 )﹐ 甚至整個上半場最末段的母子同哭場面 ﹐ 也是點到即止。

同樣地 ﹐ 導演毛俊輝在三層高低平台的舞台之上 ﹐ 除了有效地運用空間 ﹐ 並保持流暢的氣氛節奏 ﹐ 在個別場面上 ﹐ 例如 ﹕ 上半場開始不久 ﹐ 高台上由兩位少年演員 ﹐ 交代主角幼年時在醫院與另一小女孩同病相憐 ﹐ 導演安排主角在低台的前方背着觀眾仰望高台 ﹐ 還有處理主角母親如何重複主角的艱辛寫作經歷 ﹐ 然後以其他角色批判母親的自虐心態。凡此種種 ﹐ 都是導演在發揮文本感性特質之餘 ﹐ 努力經營的理性調節。

不過 ﹐ 對於全劇的另一重點角色 — — 在不知原委的情况下染上愛滋病的女郎 Fion﹐ 雖然她同樣因子騖的故事而令自己變得堅強 ﹐ 可是她本身的心路歷程和命運改變過程 ﹐ 卻嫌過於直率 ﹐ 以致《地》劇真正可供觀眾當頭捧喝的力量也減少了。

子騖「帶着陽光抱着愛 ﹐ 步過短促卻豐盛的人生」 ﹐ 編與導也不妨讓 Fion帶我們看看陽光背後的陰暗面。

□ 佛琳

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二日星期五明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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