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劇《餐室內美麗》

一九九八年八月九日星期日明報

妙劇《餐室內美麗》

平凡茶餐廳變出荒誕奇趣

茶餐廳是充滿香港小市民特色的地方 ﹐ 港片經常拍攝 ﹐ 但香港話劇較少出現茶餐廳。近年我看過舞台上的茶樓 ﹑ 夜總會 ﹑ 餐室 ﹐ 印象中好像沒有茶餐廳 ﹐ 直至這齣《餐室內美麗》。到底以前有沒有茶餐廳話劇呢 ﹖ 要問問專家才行。

這是我第一次看「糊塗戲班」演劇 ﹐ 很高興此劇完全發生在茶餐廳之內 ﹐ 充滿小市民親切感。更高興這是自成一格的寫實荒誕喜劇 ﹐ 不但生動風趣 ﹐ 而且不落俗套地微妙高章 ﹐ 證明香港劇壇新秀漸有成熟表現。此劇在「香港文化中心劇場」演出 ﹐ 今天最後 ﹐ 還有日夜兩場。

關頌陽編導 ﹑ 何力高合編的《餐室內美麗》 ﹐ 前頭略嫌單調緩慢 ﹐ 旋轉舞台上的茶餐廳又時時轉得令觀眾「面壁」 ﹐ 看不清楚人物。但發展下去漸入佳境 ﹐ 出現忍俊不禁的荒唐搞笑和黑色幽默。

從日常平凡漸變超現實荒謬 ﹐ 是此劇特色 ﹐ 處理得很成功。平凡的伙計 ﹐ 平凡的客人 ﹐ 本來無驚無喜 ﹐ 然而一杯「凍奶茶少甜」不斷弄錯 ﹐ 就逐漸奇趣起來。

一男向一女推銷「健康」食品 ﹐ 想不到反而被她傳授「末日教」 ﹐ 拉他入會迎接上帝太空船 ﹗ 另一桌兩個女客 ﹐ 談着睇樓售樓 ﹐ 竟然談到「剋死人」 ﹐ 餐室內神秘怪雞起來。

忽然恐毒成狂的廚師 ﹐ 跳出來拉閘封門 ﹐ 接着發生突然死亡 ﹐ 正是布紐爾《滅絕天使》的經典式封閉範圍象徵 ﹐ 而遠勝數月前在封閉商場搞鬼的「壽屍」港片。至於各枱人的時光交疊式複述 ﹐ 則活用了塔倫天奴《危險人物》的手法。

這間自我封閉的茶餐廳 ﹐ 顯然象徵着香港特區 ﹐ 人物充滿失敗感 ﹑ 失業感 ﹑ 闊佬懶理感和恐毒狂 ﹑ 剋死狂。妙在並非悲悲慘慘 ﹐ 相反地很有生活情趣。

最出色是發揮了「無厘頭」喜劇感 ﹐ 那群人愈在困境愈歡天喜地 ﹐ 剛相識的男女竟然閃電結婚 ﹐ 鬥氣冤家變成拍檔 ﹐ 大家齊齊開餐吃飯 ﹐ 連暴卒者也翻生 ﹐ 一起載歌載舞。

「糊塗戲班」這齣戲真是難得糊塗 ﹐ 但絕非詐傻扮懵 ﹐ 實為有靈感 ﹑ 有妙喻的可喜之作。

· 石琪